端木夫人沉吟道:“以那花子的武功,要打伤廖长老确非不能。只是天底下的高手也不是石缝里蹦出来的,这人年纪看来已然不轻,既是身负绝技,为何在江湖中籍籍无名?”景兰舟道:“晚辈于此亦是百思不解,唯有稍后求教家师,或能略知一二。”
忽见王管家快步出厅道:“景相公,我家老爷醒转过来,听说相公到了庄上,特请你过去说话。”景兰舟喜道:“老庄主这么快便醒了?”王管家愁眉不展道:“老爷精神看来萎靡不振,小人在庄里待了十多年,始终见他神采奕奕,从未如此凋悴。”
景兰舟道:“廖庄主在外受了内伤,调养一阵时日自可复原。”心道:“若非廖长老功力深厚,此刻早已伤重毙命,还说甚么神采奕奕?”当下随王管家到了主人卧房,见廖淙声面色由黄转白,两眼布满血丝。后者见景兰舟入房,向王管家及在旁下人道:“你们都出去,老夫要和景相公单独说几句话。”
景兰舟待余人退出卧房,上前道:“前辈眼下觉得伤势如何?”廖淙声摇了摇头,叹道:“死虽死不了,这一掌打得廖某七荤八素,也不知要养上多久。老夫本以为世上武功胜我之人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谁想白日见鬼,与对方动起手来竟是不堪一击,输了个十足十。”
景兰舟见他语气十分虚弱,与平时声如撞钟之态判若云泥,总算一字字讲得还算清楚,犹自神智未失,不觉略微放心了些,问道:“不知是何人出手将老前辈打伤?”廖淙声缓缓道:“是个满头癞疮的丐帮三袋弟子,想来便是你们说的那个甚么木川。”景兰舟失声道:“果然是他!”
廖淙声轻咳两声,道:“我知少侠和辽东骆小将军是世交,你又与宫主交情甚深,熟晓本教内情,定也知道老夫是无为宫的长老。廖某当日在丐帮地盘未敢表露身分,这儿没有旁人,你我打开天窗说亮话便是。”景兰舟道:“这事追本溯源,倒是鉴胜和尚当日投靠朝廷,捅出了老前辈的真名。”
廖淙声摇头叹道:“我早说这贼秃心志不坚,早晚坏了大事,眼下不提这厮也罢,没的惹人气恼。当日廖某在邓州辞了少侠,又到南阳看望一位朋友,接着便启程返家。不料走到离庄不远的黑水涧,忽见一名癞叫花在前拦住去路,怪我身为无为教之人,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跑去替丐帮破案。我知对方来者不善,同他吵了两句便动起手来。这人武功也当真厉害,廖某同他斗到两三百招,手脚渐感不支,终被他觅得破绽在我胸口按了一掌。这一掌只打得廖某三魂出窍,正待闭目受死,冼宫主突然从旁出手,救了我的性命。”
景兰舟只觉脑中“嗡”的一声,身子忍不住簌簌颤抖,道:“冼……冼姑娘?她一身武功尚自不及前辈,怎会是木川那奸贼的对手?”廖淙声叹道:“廖某当时也是这般想,自忖就算豁出老命,也要拖住这贼人好让宫主脱身。不料宫主并未跟姓木的奸贼动手,只道:‘本座自知非你敌手,我已猜到阁下是谁,请你饶过廖长老的性命,我愿用尊驾这两年来千方打探之事交换。’木川脸色大变道:‘一派胡言,你怎知我是何人?’冼宫主淡淡地道:‘纵使分钗破镜,何必横眉竖眼?’木川闻言一怔,道:‘你……你真的知道?’冼宫主道:‘你放了廖长老,我领你去便是。’
“木川稍一迟疑,道:‘好,果然胆色过人!我便依你之言,放廖老儿一马。’冼宫主道:‘廖长老眼下身负重伤不能行走,我可否先将他送回庄去?’那奸贼道:‘方才只须你早来一刻半分,我便不是你二人敌手,谁知廖老儿庄上还有甚么帮手?此刻我留他一命,已是仁至义尽。’冼宫主轻叹一声,不再多说。廖某当时半分也动弹不得,只好眼看着他二人离去。我在沟涧旁躺了一两个时辰,手足渐渐恢复知觉,强撑着一口真气赶回山庄,进门便不省人事。”
忽听房门呀然而开,端木夫人人影一晃,闯入内室。王管家追在她身后苦苦求道:“我家老爷同景相公有要紧事相商,夫人何必如此?”端木夫人冷冷道:“我与你家老爷知根知底,有话何须避忌?”
廖淙声吃了一惊,上下打量两眼,道:“原来是端木夫人,真是稀客。你怎会来到廖某庄上?”景兰舟道:“在下自邓州路过熊耳山,在山中巧遇端木前辈,我们是一块儿到的宝庄。”廖淙声“哦”了一声,对王管家道:“这儿没甚么事,你先退下罢。”王管家应声退出房外。
端木夫人道:“你先前派人请过我好几次,怎么我亲自登门造访,你反而不乐意么?”廖淙声道:“老夫岂敢。夫人亲临寒舍,廖某受宠若惊。”端木夫人道:“我熊耳山的草庐被人毁去,恐要在贵庄相扰一段时日。”廖淙声道:“这有何妨?只是往日请也请不来夫人,如今老夫命悬一线,一时难尽地主之谊。”言罢连声剧咳。
端木夫人道:“罢了,你我间不必做此客套。尊驾武功高明,却是被何人所伤?”廖淙声苦笑道:“老夫阴沟翻船,输在丐帮一名三袋弟子手里。”端木夫人默然片晌,道:“我那草舍虽是被少林和尚所毁,却也和那姓木的奸贼有些干系。咱们现在同仇敌忾,过往之事无须再提。”
廖淙声微微一惊,道:“原来夫人也识得此人。少林派又怎会来同你为难?”端木夫人道:“少林寺疑心我杀了霆威镖局的秦剑波,遣人上门诘问,谁料木川从中作梗,出手偷袭本因大师,将他打成重伤。”廖淙声惊道:“本因神僧也被那姓木的恶贼打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