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姐,我们看不懂。”张妈抱歉一笑,“大少爷交代过的,聊完再让你进去。”
陈橙急哭了,眼泪不停地掉,不停地打手语,希望她们能放行。
“陈橙。”
沈濯推门出来,叫了她一声。
陈橙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小跑到沈濯身旁,和他说:你带我进去可以吗?我只想去见母亲,不会打扰你们。
沈濯看不懂手语,但抓到了细节,她几次指向陈傲霜住的屋子。
“昨天奶奶的身体就已经很不好了,她怕你担心让我们瞒着,今天变得更加严重,医生无力回天,让我们通知家里人,叔叔婶婶们都带堂弟堂妹们回来了,怕你太伤心,所以爷爷做主先不告诉你,等事情过了再和你说。夜里我给奶奶守床,她老人家念了你名字几次,不想她走前见不到你,便自作主张给你打了电话。”沈濯叹气,“奶奶已经八十岁高龄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
陈橙拔腿要跑,沈濯拦下她:“你听我说完。”
陈橙擦了把泪水,和他说:我先见见母亲可以吗?我会听你说的。
沈濯看着眼前泪如雨下的少女,因为太害怕,比划的动作都是抖的,他的心跟着抽痛。
但痛大过报复欲。
他们想瞒着陈橙,他偏让她知道,要她切身体会一旦陈傲霜离开,她在沈家什么都算不上,任何人都能轻易拿捏她、轻视她、摆弄她。
这是她霸占他们亲情该付出的代价。
“爷爷不想你见奶奶的原因你也知道。”沈濯说,“我可以让你进去,但希望你不要贪心。”
陈橙因为情绪激动,比划的动作大了许多:我不会拿沈家任何东西,也不会接受母亲给我的任何遗产。
她不在乎这些,更没有资格去继承,她只想见陈傲霜,因为她擅作主张答应联姻,她们还在冷战,还没给她机会和陈傲霜解释。
如果直到去世都没能见上一面,她会自责一辈子。
“我是相信你的,只是提个醒。”沈濯故意再次强调,“希望你不要接受不属于你的东西。”
说完,沈濯往旁边挪动,陈橙冲向陈傲霜的房间,心里怕极了。
如今一个过去十多年,唯一对她好的人真的不在了,怎么可能不难受、不害怕。
以前,陈傲霜总将死挂在嘴巴上,陈橙快听麻木了,也记住了她的教诲,若以后一个人在沈家,安静地生活,不去打扰任何人,更不能搅到家族生意和财产继承的斗争里。
真的到了房间门口,她失去推门的勇气,靠在门框,想平复好情绪再进屋,却怎么也收不住泪。
顾管家出门,看到陈橙缩在角落,走上前和她和声悦色说:“四小姐,老太太刚睡醒,你要进门说说话吗?”
陈橙抬头,眼前的顾管家短短三天苍老了十岁,冒出不少白发。
她心里更不好受了,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她不可逆转,生老病死,是渺小的人生来就无法躲掉的。
陈橙点头。
再不进去,她可能再也见不上陈傲霜最后一面。
陈橙僵硬地走到床边,眼泪落在被子上,她赶忙用手擦干净。
“小橙?”陈傲霜虚弱地唤她。
陈橙上前握住她费劲抬起的手,紧紧的,试图想要将她留下来。
“哭了?”陈傲霜笑了,“哭什么,没什么好哭的,我迟早有这么一天。”
陈橙额头抵上陈傲霜的手背,眼泪簌簌落下。
陈傲霜怕满是褶皱的皮肤割伤陈橙水嫩的脸颊,拿出手,摸上她柔软的长发,语重心长说:“妈和你道歉,前几天说话的语气重了些,你别放心上。我自己也有错,当初把你养在身边有私心,孩子都忙,没人陪我,才想领养一个孩子,我对你管控严格,有时候也会理所当然地要求你无条件服从我。”
陈橙摇头。
她从不这么想,如果不是陈傲霜,她根本不可能拥有家人,可能在孤儿院待到成年后,为了生存不得不早早地进入社会,没有学历和技能,只能做最苦的活。
“你啊,就是心软。”陈橙是陈傲霜养大的,太知道她是什么性子了。
她说:“以后可不能这样,会被欺负的。”
“小橙……照顾好自己,记得妈和你说的话,不争,也不要抢。我也……对不起你,没给你留什么值钱的东西,是不想日后他们针对你,希望……你理解妈。”
陈橙如捣蒜般点头,她也不贪图不属于她的东西,他们是陈傲霜亲生的孩子,财产理应由他们继承。
陈傲霜看着哭成泪人的少女,有些后悔,不该在年纪大的时候领养她,还坚持养在自个名下,都没能陪她几年。
当年,她决定领养孩子的想法很自私,她的孩子受不了她对他们指手画脚,成家后母子感情淡了许多,她因此有了轻微抑郁,在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情况下决定收养一个任由她掌控的孩子。
陈橙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孩子。
她知道自己的掌控几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但陈橙毫无意见全部配合,不是演的,而是真心愿意听从她的指挥。
“妞妞。”
陈傲霜捧着陈橙的脸,百感交集,有爱更有愧疚。
“以后你就自由了。”
不需要再包容我这个任性妄为的老人家了。
陈橙沉浸在悲伤里,听不进任何话。
“好了,别哭。”
陈傲霜握着陈橙的手,还想和她多待一会儿。
陈橙不能待太久,陈傲霜清醒的时间不多,而且她还有话和沈家其他人说。
陈傲霜再次昏睡过去,沈濯派人来催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