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慢吞吞道:“看起来很乱,但老爷总能一伸手就拿到他想要的书。大少爷,你到书房来,该不会改了心性,找几本书看吧?”
“为什么不呢……”羊摧随手拿起一本薄薄的线装书,封面上写着几个古意盎然的篆书,笔画舒张,气韵相连,可他偏偏一个字都不识。
奴仆下人都知道,羊氏长房的大公子从小就不喜欢读书,他在书房喝酒品茶,怡然自得,书都是用来垫碗碟的。不过话说回来,河朔羊氏的子弟,除了大老爷,又有几个喜欢读书的?
阿福叹了口气,从羊摧手里接过书放回原处,道:“这是陶哲公的诗稿《饮水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老爷每趟回来都要念上几首。”
一个老仆竟比自己有学问,羊摧讪讪地干笑一声,举起蜡烛绕着书房走了一圈,一时间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拳经藏在书房,好比一滴水融入江河,一时半刻哪里找得出来!羊摧打起了退堂鼓,心中转念想:“兴许羊捷是胡说八道吧!”
烛光摇曳,阿福昏黄的老眼仿佛看透了他,出人意料道:“是四房的羊捷怂恿你来找什么东西吧,账簿还是拳经剑谱?”
他一口道破了羊摧的用心。
羊摧心头猛一跳,旋即镇定下来,深深望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阿福瞥了他一眼,叹息道:“四房的羊庭桂觊觎族长之位已经有些年头了,他的儿子羊捷也不简单,浪荡子扮得活灵活现,骨子里跟他老爹一样野心勃勃。长房的两个子弟都不争气,二少爷人不坏,可惜跳脱浮躁,不是独当一面的料,大少爷你呢,又经不起挫折,不够隐忍,跟老爷对着干,须知眼光要放得长远,忍得一时委屈,终有出头之日!”
羊摧顿时警觉起来,脱口道:“你到底是谁?”
阿福平静道:“老奴只是个为老爷看护书房的残废。大少爷以为老奴能是什么人?”
羊摧心中一片雪亮,他小看了阿福,就像羊捷小看自己一样。强将手下无弱兵,阿福决不是什么普通奴仆,如果他所料没错,这个残废曾是父亲身边的得力臂膀,年轻时见识武功,无一不是上上选,如今老了,不愿颐养天年,才屈身为奴,潜伏在老宅中,充当父亲的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