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罗简看着那根纤长手指隔着毛毯按在腿上,忙提醒道,“那「红煞」的肉芽很难对付,我用了全部功力,也只能把它截止在足三里下。只要气温低一点,它就会出来作怪。”
张雨亭收回手指,微蹙着眉头道:“你早该回去的。”
罗简微微一笑:“我有留在这里的理由。”
“你很傻。”张雨亭并非嗔怪,也非责骂,而是平铺直述的语气。
但这冷冷淡淡的几个字却让罗简心中一暖,顿时觉得自己这些日来的一切忍耐和坚持都是值得的。
他身子前倾了少许,含着一丝紧张道:“雨亭,你跟我一起去吧?路上相互有个照料……”
“我伤势未愈,不便远行。”张雨亭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
“也是。”罗简点点头,笑容有些苦涩,“我让貂煌留下来,他手下还有一千骑兵,应该能坚持一阵子。”
“你不必如此……”张雨亭的表情忽然不那么冷淡,“你的心意我明白,但,你不用为了一件没有结果的事情,而做出这样的牺牲!”
“不,这不是牺牲,雨亭。”罗简柔声道,“就像你们山上修士说的,每个人的大道不同,而你就是我的大道。朝大道而行,我心里只有快乐和满足,所以你完全不用同情我,也不必为此而自责,因为我自己乐在其中……”
张雨亭朝他瞅了半晌,不太肯定地道:“仅是为了男女之爱的话,那种理由太单薄了。”
“并不是这样,爱情的美妙,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体会。”罗简两只手按在桌子上,盯着女冠道,“雨亭,冒昧地问你一句,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没有。”张雨亭摇头。
罗简微笑道:“在坐忘山,应该有很多人追求你吧,你一个都没看上?从小到大,一个都没有?”
“我……”张雨亭顿了一下,“没有。”
“雨亭,你真是太冷了!”罗简感叹,“难道就没有一个男人能在你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哪怕只是偶然梦到也算。”
“印象?”张雨亭又顿了一下,这次想得比较久,“有一个……”
“谁?”罗简忍不住站起来。
就在张雨亭朱唇轻启,将吐出那个名字之际,帐门忽然被唰的一下推开,一位黑甲军官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来。
“将军,饭点到了!”
“……”罗简脸冒黑气,伸手一指,“你给我出去!”
“可是,该吃饭了……”
“滚出去!”
夜色姗姗来临。
军营里的很多人都生出一股莫名的焦躁。
风雨欲来。
被关在一个单独营帐里的尹梦,心绪起伏难平,来回踱步。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被困在这样一个铁笼子般的地方,已经有四五天了。
作为赵郢的遗孀,她被当成犯人一样对待,每天除了送饭的人,再跟外面没有别的联系,连叶星魂都没有机会看她。
寂静的夜里,她回想自己近来的遭遇,越来越恐惧自己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门外突然有脚步声靠近。
尹梦浑身一个激灵,暗暗握紧了手中的木钗。
“吱呀——”
门被推开,一个人影闪身而入。黑暗中尹梦瞧见那人的身材轮廓,分明是叶星魂。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至少这人不是来送她上路的。
“尹梦姐,你还好吧?”叶星魂走过来,黑暗中的眼睛像狼一样发出碧绿的光芒。
“还好。外面有四个守卫,你是怎么进来的?”
“今晚罗简调兵,换岗的人手留下了缺口,我就混进来了。”叶星魂走来,冷不丁握住了尹梦的手腕,把她掌中的木钗拿走,“不要做傻事,这东西只会伤了你自己。”
尹梦垂下头道:“至少我还能选择自己的死法。”
“尹梦姐,你还在恨我吗?”叶星魂低声问。
尹梦沉默半晌,缓缓道:“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事到如今,你还在乎我的感受吗?”
叶星魂道:“赵郢临死前说,他将雇主的身份告诉过你。也就是说,你其实早就知道他的秘密,是不是?”
“是。”尹梦偏过半边脸,憔悴的脸庞勾起冰冷的笑容,轻声说道,“这几天我们如胶似漆,吃睡都在一起,没有一刻分离,所以他做的那些事情,也都不会瞒着我。”
叶星魂心中绞痛,却强自忍耐,沉默地倾听着尹梦的幽幽低语。
“来到沙漠之后,郢哥曾与很多人秘密碰面,有护院、歌妓、屠夫、赌客……那些人看起来都是市井小民,但他们的身份其实非同一般。郢哥虽没有明说,但我也能猜出来……郢哥虽然温文尔雅,但骨子里却极度高傲,绝没有耐心跟贩夫走卒们一个个拉家常……”
叶星魂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那些人都是谁?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