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放下怀中娇躯,最后看了百花公主一眼。
公主平静地睡着,面容恬淡。若不是那怵目惊心的血迹和冰冷的肤色,她仿佛只是沉浸在一场梦中。但血帝尊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生机了。
他拭了拭眼角,深吸一口气,面容重新恢复成刚毅,转身推开门。
领事太监讨好地迈着小碎步凑过来,面上堆着卑微的笑容,低眉顺眼地道:“帝尊,晚膳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传吗?”
血帝尊冷冷地道:“楚华还没有来吗?”
“楚将军?啊,这个……”领事太监的脑筋完全不够用,这时候血帝尊已经越过他,大步朝外走去。
宽阔的长廊里,众禁卫皆俯首噤声,唯有王者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血帝尊走出一大段路,眼中的阴霾愈来愈重。
这个时候,大元帅楚华应该已经掌控了禁卫,就等着清君侧了。
但这么平静的氛围,完全看不出预兆,这让血帝尊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随即,他又自嘲地笑了笑。还有什么事情,能比众将合叛、举世皆敌更可怕呢?
楚华来不来,只是迟与早的分别而已。
莫非因为没有收到百花的信号,楚大元帅不敢轻举妄动么?
除了楚华,还有谁有资格向自己宣读那十恶不赦的罪状?若无他牵头,那五军首领又岂肯轻举叛旗?貂崇没这个胆子,洪安候也没有,那么他们苦苦策划的一场阴谋,就只能变成可笑的闹剧了……
忽然有一道灵光,闪过他心灵——如果,历史已经被改写了呢?
这二十年来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仔细回想,确实,有许多事都脱离了原先的轨迹,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血帝尊的心脏骤然攥紧,一点一点沉下去。
血帝尊举步行出宫外。
天地一片漆黑,狂风夹着豆大的雨点扑面而来。
血帝尊记得那一夜,就在这样漆黑的暴风雨中,自己独身一人,手持帝血剑,迎向那仿佛永远也杀不尽的敌人。
那样的绝望与悲愤,一直伴随他陷入永眠。
但与刚才百花公主临死前的眼神比起来,那个暴风雨之夜的厮杀,倒仿佛遥远得只像一场梦境了……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那一夜这个时候,宫殿外面应有数万火把高举,三千劲弩蓄势待发。可现在,血帝尊举目望去,除了两支巡逻的禁卫队,再没有一点声息。
或许,那一夜所谓的血雨厮杀,其实只是一场清晰的梦境?没有人背叛我,没有人想要害我,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一场虚妄之梦……
所谓三百年后,只是一场幻梦?
这本是一桩喜悦的事情,血帝尊却越想越惶恐,他嗓子带着颤音,慌张地叫起来:“来人!来人!”
近处的禁卫队匆匆赶来,为首的英武将官跪伏于地,恭声道:“帝尊!”
“楚华在哪,你有没有看到楚华?”
禁卫队长面上闪过一缕疑色,禀道:“楚将军此刻……应该在元帅府中——”
血帝尊不等他说完就暴喝:“快传他过来!还有貂崇,洪安候,把他们都给我叫过来!”
“是!”禁卫队中不敢多问,赶紧领命而去。
血帝尊在宫殿外来回打转踱步,心脏一阵阵悸动空虚之感让他无法安静下来。即使被暴雨淋透,他背后也渗出一身冷汗。
他面上的表情似哭似笑,突然走到宫门口一个持戈卫士面前,问道:“你说,我是在做梦吗?”
“启禀帝尊,您不是在做梦!”卫士虽然被他的表情惊得有些害怕,但回话声还是铿锵有力。
“不是做梦,不是做梦……”血帝尊重复几遍,忽然发出一声大叫,纵身往宫内疾奔而去。
一路闯回寝宫,屋里的物事无人动过,百花公主的遗体躺在地上,安详地刺痛血帝尊心脏。
血帝尊抓起酒壶,高声唤来领事太监。
领事太监走进来,第一眼看见血泊中百花公主的尸体,当即两脚一软,恨不得自己马上就晕过去。
“你过来,喝下这壶酒!”血帝尊急切地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