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疏忆死了,我没能在他稚嫩的小脸跟前再说一句话,甚至不能碰到他,很快就被小婶推开,她自己搂着儿子哭去了,嘴上也抱怨我,我则无话可说,没一会儿就一头栽了下去。
上一辈的闹剧用一个孩子的生命来解决。
我也刚从鬼门关逃出来,我没有那么在乎自己,是因为我本身就牵涉其中、先是敌人再是晚辈,所以我不怪二叔,可是疏忆才十四岁,他在除夕这一天出门,只是希望在新年之前完成老师的嘱托,他只是个全心全意期待着扑向梦想的小朋友……
醒来时,眯着眼睛听见二叔他们的对话,我或许才明白那是因为多可笑的理由,貌似是来看我的,实际是暗暗较劲,俩人各坐在我一边剑拔弩张,声音却不高,威廉亦坐在床尾静静聆听着。
二叔说,这世上诸多苦痛烦闷、统统比不上为人父母的一颗偏心,他也是被丢弃的孩子,对待小叔这个被父亲偏爱的、岂能不恨?
小叔冷嗤出声,疏忆死后他一直在哭,只是默默、除了通红的一双眼睛外便没那么显眼,他凑近了些直勾勾的看向二叔:“哥,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你自己不想笑吗?我被偏爱?”
说是偏爱,被关在仓库里作为自己父亲“救命稻草”的是他,一场大火里唯一一个没有自救能力的也是他,如果不是老傅将他捂在怀里带出去,他早就被烧死了,这便是二叔口中的偏心,爷爷简直比老傅对我们姐弟三个还要一视同仁了,何来偏心?
二叔浅笑笑,神色也多了些落寞:“可是除了老爷子,你真正得到了老大的信任,他把你像亲生孩子一样抚养长大,我呢?我扪心自问,他但凡肯多与我交心一点点、就没有今天的傅鸣堂,鸣延,我没办法,这一兄弟里面他把我排除出去了,你们是一伙的,我既然下定决心跟长房不死不休,自然得捎带上你,我想要什么东西你是清楚的,你甘心全部奉献给老大,我做不到,我要给我自己留条后路。”
小叔总算忍不住:“后路难道就是我儿子的命?疏忆从来没有做过任何针对你的事、你是看着他长大的!”
“是你们先把我当成凶手!我当初何尝把祸水引到他身上过、他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二叔咬着牙几乎是拼尽全力闯回去,忽而又云淡风轻,压了压眉示意我:“不然今天就把话说清,时时没死,她命大,老天爷给她一个机会、向你解释解释她是怎么心如蛇蝎想出这样的招数来诬陷我的。”
我挣扎起来,双手撑着身体仰着头眼巴巴的望:“小叔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有在好好照顾疏忆,我没想到会出这样的问题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有给他下药,我如果真的想要逼你一把,在他生病你对二叔动手那刻就已经足够了我何必扯上他的命呢!我也差点死在手术室里,我难道能预知自己可以活下来吗?如果不幸去世,我所做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我何苦?”
小叔压下眉头,死水般平淡的看我:“可是时时,我并不知道你在手术室里是不是在抢救啊,你对茯苓是过敏、但一向没那么严重,不过起几个疹子,你说侯文斌帮你掩饰的时候做的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他最后几个字带了哽咽,不拧着五官,不攥着拳头是不能安安稳稳说出来的。
我心如死灰,报应在我们之间悠转许久终于在这天正中靶心,我就知道,谎言有一天被拆穿、面对一个再也不会相信你的人,即使真实也会变成虚妄,现在该如何是好呢?我真的在痛苦啊,但我没有办法证明我险些丧命,我没有办法证明我心痛如绞。
“时时,我今天才看明白,你的心也是偏的,你跟老大根本就是一样的,从纵容澄澄掰断漾漾的腿令他终身残疾起就注定你不会爱惜一个堂弟的性命,在你心里,他们都是有先后主次的,你会为了保护自己和澄澄付出一切,你的偏心太无耻了,可我不同。”二叔勾起唇角,贪婪却又疲惫的靠近:“我恨你们所有人,所以你的恶意、我接受了,我也会彻底将这件事做成事实,不枉费你费尽心思构陷我,所以疏忆死了,你是元凶。”
“不是我!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认!”泪水夺眶而出,我耗尽了所有力气去吼。
二叔不甘示弱,此刻总算是撕下最后一层面具:“不是你是谁!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认,你就不敢吗?你比我更虚伪!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谁还能说动侯文斌去做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