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知在这个狭窄的战场上无法取巧,而后退恰好是大忌,可他如果不后退,黏在军阵中的安北军甲士就会像跗骨之蛆一般慢慢蚕食周边的己方士卒。
此时黄射已经无法再下令止步拒敌,后退的太子军士卒每一列开始向后轮换时,都会被紧随着的安北军撕下一块不大不小的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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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钝刀子割肉一般慢慢给太子军放血的安北军给了太子军前线极大的压力。
终于,在第四列太子军士卒开始后退时,崩溃不出意料的出现了。
发现战机的师俊彦当机立断,下令冲击。
突然上扬的号角声和密集的鼓点让安北军士气为之一振。
同样保持轮换向前的安北军士卒第二列齐齐止步,然后猛然发动冲击。
长枪步槊撕开了已经崩溃的太子军军阵,不等后方正欲后退的太子军士卒反应过来,从安北军士卒缝隙中又有一列长枪开始继续冲击。
黄射急忙下令吹响止步拒敌的号令,准备强行停下军阵。
却被冲击如同波浪般连绵不绝的安北军几个呼吸就冲垮了前沿。
楔在太子军军阵中的甲士也开始向两侧展开,扩大太子军的缺口,好让更多同袍挤进去,然后加速太子军的崩溃。
再也无法稳住军心的黄射见胜负已定,直到再也无力回天,不等身边将校掩护他撤离,就拔刀自杀了。
剩下的将校对视几眼,也只能叹息一声后放倒本阵大纛,匆匆带领手下亲兵向沧州城下逃去。
彻底失去了指挥的太子军士卒并没有彻底溃散,而是在前线将校的指挥下慢慢组成一个又一个小小地军阵,继续抵抗安北军的攻击。
可是在堂堂正正的正面战场上,面对阵形完整,如同海浪的安北军,也只是螳臂当车,在浪潮中昙花一现,便不知所踪。
章义所在的一列此时已经进行了两轮冲击,被轮换到第三列的他已经如同一个血人,手中的步槊早就滑腻的无法再紧紧握持,身上的甲胄也已经满是兵器打击后留下的痕迹。连认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歪歪斜斜,无力地耷拉着。
他脚下也全是层层叠叠的双方尸首,每一脚,都让他感觉自己仿佛踩踏在修罗地狱之上。
再次轮换到他所在的这一列后,章义仅仅冲击了十几步,一阵风慢慢拂过他满是血污的脸颊,他抹了抹眼上糊着的血污,眼前豁然开朗。
这时后方传来了分开追敌五十步的号令,章义放下手中的步槊,抽出横刀,开始召集自己麾下的士卒。
等到牛二常五等人聚拢到他身边时,他才发现自己麾下的一百士卒仅余下十几人。
追敌五十步对于已经得胜的安北军来说如同春游,寥寥无几的溃兵早已逃进两侧的山林,试图维持建制的太子军也在将校战死后化作鸟兽散。
追击五十步后的章义环视周遭,分裂成一个个小军阵的太子军在安北军围剿之下,几乎转瞬即逝。
他们的门旗认旗一面一面从战场上消失,兵器的撞击声慢慢也被击溃敌军的欢呼声所掩盖。
战场上到处都是呼喊着“万胜!”的士卒。
章义被气氛感染,同样举起了手中的横刀。
“万胜!万胜!”
走下巢车的师俊彦再次骑上战马,看着失态的刘昭,叹息一声便带着大纛打马前往战场中央。
刘昭作为监察史可以躲在后面尽情惋惜大魏精锐们死在了内斗之中。但是作为主帅的师俊彦不行,他要出现在战场中央,告诉自己的士卒们,他们取得了胜利,并于他们一同欢呼。
至于身后事,谁有说得清呢?
战场的打扫一直持续到了傍晚,安北军将早已分不清楚的双方战死士卒的尸体都埋进了一片被辅兵挖开的大坑之中,随后盖上木柴,燃起了一把大火,冲天的火光和烟尘以及不断散发出的焦臭味让一旁的章义感到难以忍受,但他必须等到大火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