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朱厚熜斜倚在云床引枕上,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洞察一切的笑意。
黄锦悄无声息地立在阴影里,低声禀报:“主子,严阁老那边……御史台的折子,这两日确实多了起来。弹劾靖海伯‘恃功而骄’、‘门风不谨’、‘偶有狂言悖圣’的,都有。不过,都按您的吩咐,留中了。”
嘉靖帝眼皮都没抬,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仿佛在听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手指抚摸着玉圭光滑的表面,感受着那沁凉的触感,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慵懒:“黄锦啊。”
“奴婢在。”
“你说……陈恪这会儿,是不是正被严嵩这老狐狸的弹劾,闹得焦头烂额?”
嘉靖帝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
黄锦立刻躬身:“主子圣明烛照。靖海伯想必……是有些烦恼的。不过伯爷向来沉稳,定能处置得当。”
“处置?”嘉靖帝轻笑一声,带着玩味,“他处置他的。朕的消息,可总比他灵泛多了。”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精舍外沉沉的夜色,“赵文华在金华乡撒银子打听消息的时候,那动静,还能瞒得过朕的耳目?刘大宝父子……”
嘉靖帝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天气:“见又惊又怕,加上旧疾缠身,乡野缺医少药,一个风寒就没了。也是可怜。”
刘大宝父子在见过赵文华的第三天后就离奇死亡。
而他轻描淡写地带过了两条人命的消失,仿佛碾死了两只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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蝼蚁的死活,怎会入九五之尊的心?
黄锦的头垂得更低了:“主子仁慈。是他们福薄。”
嘉靖帝不再看黄锦,他微微侧身,从枕边一个暗格里取出一个薄薄的卷宗。
那正是陆炳手下缇骑以最快速度送回、关于赵文华金华乡之行最终调查结果的密报副本。
上面,清晰地记录着周夫子的怒斥、村民的维护,以及……刘大宝在巨大恐惧下吐露的、关于五岁陈恪在祠堂驱邪时那惊世骇俗的嘶喊。
嘉靖帝的目光落在“一条鞭法”那几个字上时,脸上不再是困惑,不再是疑虑,而是一种难以抑制的、近乎灼热的兴奋!
他的呼吸甚至微微急促了几分。
太祖托梦?“恪守本心”?那冥冥之中的启示,指向的果然就是陈恪!
过去虽有种种神异表现,但终究是“人”的范畴。
可眼前这密报……一个五岁乡野孩童,在生死关头,如同被冥冥之力附体,清晰地喊出了属于朝堂变革的词汇,更指名道姓地咒骂当朝首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