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寒宫”控制中心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之前的刺骨寒冷被一种更深邃、更令人窒息的氛围所取代。服务器群持续发出高负荷运转的低沉嗡鸣，像是为这突如其来的“神谕”奏响的沉重背景乐。屏幕上，那浩瀚无边、无法理解的数据洪流虽然已经停止，但其留下的巨大阴影却笼罩在每一个人心头。

陈明博士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冰冷的控制台，指尖因用力而发白。那十七秒的信息倾泻，不是恩赐，更像是一场信息层面的海啸，将他们这艘小小的前哨站彻底淹没。狂喜？不，更多的是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茫然。

“初步清理结果……”一名声音发虚的技术员汇报，“数据总量……无法精确统计，初步估算远超我们现有所有存储介质的总和……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以上的数据，其编码方式和内容完全无法识别，像是……像是用另一种宇宙的法则书写的天书。”

“能识别的那百分之零点一呢？”陈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主要集中在……能量频率图谱和基础材料结构模型上。”另一名研究员调出几张对比图，手还在微微颤抖，“就像我们之前发现的，我们模仿出来的那些‘成果’，和这些数据相比，就像是……猴子用木棍划出的痕迹，对比大师的工程设计图。”

他指向屏幕上一段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能量流结构图：“这个，似乎对应着我们那个失败的导流器试图捕捉的谐波，但它展示了成千上万种我们想都不敢想的叠加、演变和应用方式，效率高得惊人，也……危险得惊人。根据模拟，其中任何一种应用方式所需的能量和控制精度，都远超我们的能力极限，强行模仿唯一的结果就是自毁。”

他又调出一组分子结构模型：“还有这个，类似我们强化材料的基础，但它展示的结构稳定性、能量传导性、以及……某种奇特的‘场’亲和性，完全颠覆了我们的材料学认知。制造它？以我们现在的工业水平，无异于用石器时代的工具去加工钛合金。”

控制室内一片死寂。

他们得到了一座金山，却发现自已连撬下一块碎屑的力气都没有，甚至看不懂这金山是如何铸就的。这馈赠沉重得让他们无法承受，甚至带着一种俯视般的嘲弄。

“它为什么要给我们这些？”一个年轻的研究员喃喃道，脸上失去了血色，“给我们看我们永远无法触及的风景？这太残忍了……”

“或许……这不是给‘我们’的。”陈明缓缓开口，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数据，“或者说，不是特意给我们的。这更像是一次……无意识的溢出？一次系统日志的自动备份？一次满足某种触发条件后进行的、例行公事的信息广播？而我们，只是恰好在这个频率上，恰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