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荒淫无度

刘聪嗜食鱼蟹,便专命左都水使者刘德掌管供应,务求日日新鲜。可水里的东西本就随季节流转,哪能时时如意?一次恰逢渔获淡季,刘德费尽心力也没能凑齐所需,刚把实情禀上去,刘聪的怒火便劈头盖脸砸了下来——“连这点事都办不好,留你何用!”一声令下,这位专司水产的官员便成了刀下亡魂。

将作大匠靳陵的下场更令人胆寒。他奉命督建温明、微光二殿,偏偏遇上连月阴雨,地基泥泞难行,工期硬生生拖慢了几日。这事传到刘聪耳中,竟成了“怠慢君命”的死罪,靳陵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押到东市腰斩示众,鲜血染红了半边街市。

若说斩杀臣子是“家法”,那游猎时的暴行,便是“天罚”。汾水岸边的芦苇荡被踩得东倒西歪,刘聪的猎犬叼着野兔狂奔,马蹄声震得河岸的土块簌簌往下掉。他骑在黑马上,玄色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身后跟着二十多个侍从,人人手持长矛,专挑肥硕的野鹿、野羊追赶。田埂上的庄稼被马蹄碾得粉碎,老农跪在路边磕头,嘴里喊着“大王饶命”,却被侍从一脚踹翻,刘聪嫌他们的哭喊惊了猎物。

最荒唐的是那夜的“汾水观鱼”。刘聪突发奇想,要在月光下看鲤鱼跃出水面,便命人在汾水两岸架起千盏油灯。火光映得河水泛红,照得岸边的百姓睁不开眼。他坐在临时搭建的观鱼台上,身边堆着从百姓家抢来的鲜果、美酒,边吃边笑:“这鱼儿倒比宫里的舞姬还俊!”有侍从投了块石头入水,惊得一群鲤鱼窜出水面,刘聪拍腿大笑:“好!再投!”

可谁也没注意到,岸边的稻田已被踩得不成样子。秋收的时节,百姓们望着被马蹄踏平的稻穗,望着被油灯烤焦的芦苇,望着被抢空的粮仓,只能抱头痛哭。

平阳宫的白玉阶前,晨露未曦。中军将军王彰踉跄着扑倒在丹墀之下。他腰间的玉玦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陛下,先帝当年创下这份基业,不知历经了多少艰难险阻,您如今继承大统,怎能如此放纵私欲,不顾江山社稷啊!”

刘聪抓起案上的青铜酒樽,狠狠砸向王彰面门,酒樽撞碎在王彰的额角,鲜血四溅。刘聪怒道:“朕灭西晋、擒怀帝,坐拥八州,难道是靠听你这老东西的迂腐之言?来人!将这老匹夫拖到东市,斩!”

上夫人王氏跪在宣阳殿外。她的青丝散乱地披在肩头,素色的翟衣沾着泥污,膝盖上的麻布已被血浸透,那是她从椒房殿一路跪行到此留下的痕迹。她将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陛下开恩!求陛下饶了臣父一命吧,他只是一时糊涂,并非有意冒犯圣驾啊!”

可刘聪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半分哀求?他嫌王氏哭得心烦,怒喝道:“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敢为逆臣求情,一并拿下,关进大牢!”

消息传到长乐宫时,张太后正用银箸拨弄着碗里的粟米饭。她已三日未进粒米,原本红润的面色泛着青灰,连银箸都握不稳,“当啷”掉在地上。怒道:“我刘氏祖先从草原杀到中原,何时出过这等昏君?”她踉跄着起身,宫女忙扶住她。“我要去东市……我要亲自给王彰收尸……”

太弟刘乂与河内王刘粲闻讯赶来时,正撞见张太后被宫女搀扶着往殿外走。刘乂抢步上前,扶住太后的腰:“母后!您身子要紧啊!”刘粲则冲到宣阳殿,哭道:“父皇!诛杀忠臣,忤逆太后,恐被天下人唾骂……”

“够了!”刘聪的声音从殿内炸响。他披散着头发,手持酒樽踉跄而出,厉声道:“朕还没死,轮得到你们哭丧?”指着刘乂:“你身为太弟,不去教导朕的子嗣,倒来管朕的家事?”又转向刘粲:“还有你,朕让你去查石勒的军报,你倒在这儿演苦肉计?朕告诉你,朕就是夏桀商纣,又能如何?这天下,是朕的!”

刘乂与刘粲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绝望。张太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溅在刘聪的衮龙袍上。刘聪却像被烫到般甩开手,指着宫女吼道:“还不快扶太后回宫!要是让太后死在朕面前,你们都得陪葬!”

直到太宰刘延年率百官免冠俯伏于殿上,涕泣固谏,刘聪才不情不愿地释放王彰。可他那奢靡嗜杀的本性,半分未改。

对刘殷二女刘英、刘娥,刘聪更是爱到了骨子里。起初想立刘英为后,却因张太后嫌同姓而作罢,只得立张贵人微光为后。刘英本就愤愤不平,又逢父亲病逝,终是悲愤成疾,香消玉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