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的妃嫔们看着瑶光殿日日笙歌,看着皇帝对苻氏姐妹言听计从,都暗自叹气,却没人敢多嘴。只有凤仪宫的丁太后,听着宫人传回的这些消息,指尖一次次掐进掌心,直到渗出血来,也浑然不觉。
那座曾与慕容熙对饮、私语的偏阁,如今只剩她一人独坐,案上的酒盏空了又满,满了又空,再也等不来那个说要“护她一世”的人。
丁太后日日对着铜镜,看着自己眼角悄悄爬上的细纹,看着那支依旧光鲜的玉兰簪,心中的酸楚与愤怒,像野草般疯长。
“去请陛下过来。”她对侍女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侍女去了,却空着手回来,眼圈通红:“陛下……陛下说太后年老色衰,让您……安分度日。”
“年老色衰?”丁太后猛地将铜镜扫落在地,碎片四溅,映出她狰狞的面容。她想起自己为他所做的一切,诛杀慕容元,鸩杀太子,顶着“乱伦”的骂名助他登基,到头来,竟落得这般下场!
恨意一旦生根,便会疯狂滋长。
丁太后召来侄子丁信,时任七兵尚书,手握部分兵权。密室中,她看着这位年轻的侄子,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慕容熙荒淫无道,宠信妖女,早已失尽人心。当废黜此人,另立新君,以安社稷!”
丁信虽年轻,却也知此事凶险,犹豫道:“陛下掌兵权,恐难成事。”
“他沉迷酒色,早已疏于防备。”丁太后冷笑道:“我已联络了不少旧部,只要你率兵入宫,大事可成!”
可惜,他们的密谋,再次被慕容熙的眼线探知。
那夜,凤仪宫突然被禁军包围。慕容熙一身铠甲,带着苻娥、苻训英站在殿外,脸上再无半分温情:“丁氏,你勾结外戚,意图谋反,可知罪?”
丁太后站在殿中,穿着当年慕容熙送的白狐裘,反而笑了:“谋反?若不是我,你能坐上这龙椅?慕容熙,你忘恩负义,宠信妖女,迟早会遭报应!”
“报应?”慕容熙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念及旧情,朕赐你全尸。自缢吧,还能保你体面。”
苻训英依偎在慕容熙怀里,娇声道:“陛下仁慈,她这般恶毒,就该枭首示众。”
慕容熙拍拍她的手,示意禁军呈上白绫。
丁太后看着那抹刺眼的白,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风雨夜,慕容熙冒雨送来玉簪,握住她的手说“嫂嫂,臣弟护你”;想起紫宸殿的偏阁,他为她读《诗经》,说“愿与嫂嫂白首不离”。
原来,所有的海誓山盟,都抵不过岁月与新欢。
她拿起白绫,目光死死盯着慕容熙:“我在地狱等着你,等着看你和这两个妖女,如何不得好死!”
白绫绕过房梁,她踮起脚尖,闭上了眼睛。风吹过殿门,卷起她散落的发丝,像极了当年那个雨夜,他湿透的鬓发。
丁太后死后,慕容熙果然以皇后之礼将她葬于兴平陵,谥号“献幽皇后”。送葬那日,他并未亲往,而是陪着苻训英在御花园赏花。
丁信被斩首示众,株连者数十人。凤仪宫的陈设被尽数焚毁,仿佛这个曾权倾后宫的女人,从未存在过。
只是龙城的百姓私下相传,丁太后下葬那晚,兴平陵方向传来女子的哭声,凄凄惨惨,彻夜不绝。有人说,那是太后的冤魂,在诅咒这对忘恩负义的男女。
而慕容熙,依旧与苻氏姐妹夜夜笙歌,浑然不知,他亲手种下的仇恨,终将在不久的将来,将他与整个后燕,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