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雁子第三次站在后巷路灯下时,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第一晚她碰响空壶,老陈的话像根细针戳进心里;第二晚雨丝裹着风,她望着便签上洇开的水痕,摸了摸兜里的保温壶——壶身还带着厨房的余温,是她凌晨四点煮的低因美式;第三晚更久,她数完第27只从墙缝钻过的蚂蚁,终于把壶塞进帆布包最里层。
第四天清晨的雾气还没散透,她就站在了铁钩前。
帆布包带勒得手腕发红,保温壶贴着小腹,像揣了颗跳得太快的心脏。
这次......她对着壶嘴呵了口气,白雾模糊了刻在壶身的——那是李咖啡第一次送她咖啡的日子,她记得他当时晃着壶说别把脑子记生锈了,也记得他昨夜在二楼窗口的影子,像片被风揉皱的纸。
金属钩扣一声,新壶和旧壶并排垂着。
她摸出便签纸,笔尖在两个字上顿了三顿,最终写:这次,我也没想让你记住。
转身时后颈发烫,她知道二楼那扇窗没关严。
李咖啡总说酒馆后巷的风有城墙根的土腥气,可此刻风里裹着的,分明是他常用的雪松味香水,淡得像句没说出口的话。
二楼窗内,李咖啡的手指在玻璃上压出青白的印子。
壶身的便签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孟雁子的字迹——她的字总带着社区工作者的工整,每个笔画都像用尺子量过。
他想起上周撕调酒笔记时的声响,一声,所有标着孟雁子特调的纸页都进了垃圾桶,只剩最后一页写着:真实即共感。
吧台上的第9号酒正在醒。
他往波本里兑了终南山雪水,那是上次爬山时雁子蹲在溪边装的;又滴了两滴回民街清晨的油香——他特意天没亮就守在贾三灌汤包铺前,用小瓶接了第一笼蒸汽;最关键的是社区广播的声波纹路,他托小周录了雁子念通知的声音,用软件转成液体能承载的频率。
这酒......马姨端起杯子的手直抖,像在听人说话。
李咖啡擦着调酒杯笑,玻璃在他掌心转得飞快:她总说我自由散漫,可她才是那个把心锁死的人。他想起昨夜小周在群里发的古城声音地图招募,突然明白有些话,不必用酒调,用声音就够了。
社区广播室的麦克风蒙着层薄灰。
小周举着手机录视频,镜头里孟雁子的白衬衫第二颗纽扣没系——她总这样,记居民诉求时太专注,连自己的衣服都顾不上。
朱雀社区温馨提示......她念到本周六消防演练时,喉结动了动。
小周刚要提醒时间,就听见她轻声补了句:如果有人在听,我想说......我开始学着忘了。
录音在群里炸开时,李咖啡正往酒杯里加最后一味料。
酒液溅在吧台上,晕开的痕迹像片摊开的枫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