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朱雀社区的砖墙时,孟雁子的笔记本已经翻到第七页。
她戴着工牌,白衬衫第二颗纽扣系得规矩,右手握笔的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这是她走访火灾受影响居民的第三日,每敲开一扇门,笔尖便在损失登记栏划下精准的痕迹:王姨家烧坏的老木柜尺寸,张叔家断电的冰箱型号,连三楼小孙女哭丢的布熊补丁位置都标得清楚。
雁子啊,快坐!王姨开了门就攥住她手腕,褶皱的掌心还沾着玉米面,那天要不是你在火场里喊王淑兰家在东厢房,我这把老骨头可就烧进去了。老人往她手里塞了个热乎的菜团子,玉米香混着焦糊味钻进鼻腔——是隔壁张叔家新换的蜂窝煤炉,雁子的记忆自动补全信息。
她低头咬了口团子,腮帮微微鼓着:王姨,您的降压药得改到饭后半小时吃,我在社区群里发过通知......
知道知道。王姨突然凑近,眼角的皱纹堆成花,我问的不是这个——那天送你回家的小伙子,穿蓝衬衫背帆布包的,是不是处对象了?
菜团子的甜香卡在喉咙里。
雁子的笔尖在栏划出一道深痕,纸背被戳出个小坑。
她抬头时笑容还在,眼尾却绷得发紧:他是古城热线的志愿者,帮忙做灾后心理疏导的。
志愿者?王姨的手从她腕间滑到笔记本上,指尖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志愿者会在你脚踝肿的时候背你走两里山路?
志愿者会蹲在社区门口等三小时就为送碗绿豆汤?
雁子的睫毛颤了颤。
上周暴雨夜,她在排查危房时崴了脚,是李咖啡背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往社区卫生所走,后颈的碎发扫过她手背的痒意突然涌上来,像根细针戳进记忆里。
她猛地合上笔记本,塑料封皮发出脆响:王姨,我得去下一家了。
门在身后关上时,她听见王姨的叹息。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笔记本边缘——那里夹着张起毛边的纸条,是李咖啡半个月前写的你值得来。
她突然意识到,刚才王姨的问题,她竟没在居民提问栏记录。
午后的古城声音地图录制棚里,李咖啡的帆布包搁在角落,调酒杯在阳光里折射出细碎光斑。
小周举着录音麦凑近他:李哥,您就说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