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酒冷了,话才热

李咖啡的指尖在杯沿上停了三秒,晨露顺着指缝渗进掌纹,像根细针在神经末梢轻轻扎了一下。

他倒抽口气,腕骨不自主地抽搐,空酒杯“当啷”一声磕在石凳上——昨夜急诊室的白大褂还在眼前晃动,医生捏着CT片的手指点在颞叶位置说:“神经鞘膜纤维化,再接触酒精……”后半句被消毒水味呛了回去,但他记得很清楚,那眼神就像在看一盏快燃尽的煤油灯。

“李师傅早啊!”

施工队的铁铲声惊得他抬起头。

周晓芸穿着一件藏蓝色工装外套,正踮起脚扯下墙上“限期搬迁”的红色告示,边角卷起的纸页簌簌往下掉。

她回头冲他笑了笑,马尾辫上沾着点碎纸片:“您坐着就好,我们轻点儿弄。”几个工人已经抬着新铜匾往墙上靠,“西槐巷记忆调酒工坊试点”几个鎏金大字在雾里泛着暖光。

他没有应声,只是把酒杯倒扣在膝盖上。

杯底那半片烧焦的琴键纸隔着玻璃硌着大腿,就像奶奶老唱机的心跳——三十年前那场火,老酒馆烧了半面墙,唱机里的琴键纸却在灰烬里蜷成半朵黑花。

后来他总说,这是酒坊该留下的命脉。

“雁子姐!”

门环响的时候,孟雁子正抱着一叠蓝色封皮的《口述实录》往酒馆走去。

风掀起稿纸的边角,露出几行批注:“秦奶奶说‘槐花蜜要带露采摘’——李咖啡补注:清明前三日向阳枝上的,阴干七日。”她的脚步顿了顿,推门的手心里沁出了薄汗。

吧台后的身影比昨夜更消瘦了。

李咖啡背对着她,铅笔在便签纸上洇出一团墨渍,又迅速被橡皮蹭成毛边。

听到动静,他侧过脸,指节泛着青白,却还笑着说:“手抖得像抽风一样,不过字还能认得出来。”

雁子把稿纸轻轻搁在吧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