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上面一页是“未温”的配方,“槐花蜜”后面挤着一行小字,铅笔痕深浅不一,像被风揉皱的云:“采自清明前三日向阳枝上的,带露采摘,阴干七日。”她突然想起上周他蹲在双生槐下,举着放大镜数花骨朵,说要给每个细节上保险。
“你走的时候,会安心一些吗?”话出口后她才惊觉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李咖啡的笔尖停在“基底:凉咖啡”后面,忽然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背。
他的手指凉得像晨雾里的石板,却带着某种烫人的温度:“我不是离开,是把该留下的都留下了。”
外面传来阿浪的大嗓门:“小柯你往左边挪!那幅‘他说要回来’得正对着太阳!”雁子透过玻璃窗看出去,流浪诗人正踮起脚挂手绘展板,褪色的牛仔外套被风掀起,露出里面印着“记忆不死”的白色T恤。
小柯举着投影仪调试角度,镜头突然转向吧台,她慌忙偏过头,却见李咖啡对着镜头比了个“OK”的手势。
“那幕呕血的,到底删不删?”小柯的声音顺着风飘了进来。
阿浪把画笔往裤腰上一插:“删?当年老酒馆着火,我蹲在废墟里捡琴键纸,烧糊的纸味我能记一辈子。痛苦才是真实的,美化是第二次毁灭!”他突然压低声音,“再说了……”他指了指酒馆里的人影,“那杯‘未温’为什么叫未温?因为有些温暖,本来就该带着凉的底色。”
小柯没有接话,转身时袖子蹭掉了投影仪的开关。
屏幕上突然跳出画面:李咖啡在调“共处”酒,酒液在杯里转着转着,他的手猛地一抖,暗红的血珠溅在冰球上,像朵开败的石榴花。
雁子喉咙发紧,正要移开视线,却见小柯背过身,迅速从相机里抽出一张内存卡,弯腰塞进吧台地砖下的防水袋——那是他藏了三年的“保险”,每次说“万一哪天需要真相”时,眼睛就亮得像星星一样。
揭牌仪式来得比预想中要快。
周晓芸举着铜匾站在最前面,阳光终于穿透晨雾,在“试点”两个字上镀了层金边。
她递来的文件封皮印着《民间记忆空间运营指南》,翻到第二页,雁子看见加粗的第一条:“配方共享,少加糖——甜得浅一点,才记得住苦。”
“这是你写的。”周晓芸望着李咖啡,“那天你说‘蜜要浮着’,我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