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凉的是我不敢热的回忆

雁子的鞋跟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促的点,手机屏幕的光在掌心跳动——老陈的消息像根线,牵着她往城南气象站走。

风卷着槐叶擦过耳际,她想起方才阿锈捶胸的模样,想起老吴说记忆在别人喉咙里的声音,喉结动了动,指尖无意识抠着牛仔裤口袋的线头。

气象站旧址藏在终南山脚的野坡上,荒草没过小腿时,她听见岩缝里传来纸张摩擦声。

老陈佝偻的背影裹在褪色军大衣里,膝盖上摊着本蓝布面日记,边角被火烤得卷翘,像只蜷着的灰蝴蝶。

雁子。他没回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阿云最后一课,是教你写字那天。

雁子的呼吸顿在胸口。

二十年了,那个飘着消毒水味的黄昏突然撞进视网膜——八岁的她趴在病房窗台,用铅笔在玻璃上划字,写歪了就哈气擦掉重写。

穿蓝布裙的女老师抱着作业本推门进来,母亲靠在床头笑:陈老师,这娃认死理。

她说有个小女孩写字特别认真,像在逃命。老陈的手指抚过日记某页,纸页发出细碎的响,她改到第十遍,说这孩子将来会飞很远

雁子的眼眶突然发热。

她那时哪是逃命?

是母亲攥着药瓶的手每抖一下,她就多划一道,仿佛写够十个,就能把妈妈会好四个字刻进空气里。

可此刻听老陈说,那个总被她藏在记忆最深处的蓝布裙老师,竟把八岁的她写进了日记。

我烧了二十年。老陈突然剧烈咳嗽,手背抹过眼角,每回梦见阿云站在崖边笑,我就烧一页她的日记。

可今晚——他抬起头,月光照亮他脸上的泪痕,我想有人记得她怎么笑。

他将日记递过来,雁子接过时触到粗糙的指腹。

日记本薄得惊人,封皮内侧贴着张泛黄照片:穿蓝布裙的女人蹲在山涧边,马尾辫沾着草屑,正给扎羊角辫的小阿锈系红绳。

我陪您读。雁子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了什么,读给风听,读给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