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孟雁子的电动车碾过雪水混着纸灰的路面,车筐里还装着给小录带的胡辣汤。
社区办公室的铁门虚掩着,锁扣上挂着半截扭曲的铁丝——那是她亲手换的新锁,黄铜色在冷光里泛着青。
她的后颈突然窜起寒意。
钥匙串当啷掉在地上,她蹲下去捡,指尖触到地面时才发现,地砖缝隙里的墨迹不知何时褪成了淡褐色,像被谁用湿布反复擦过。
小路?她喊了一声,推开门。
档案柜前的椅子倒在地上,抽屉把手歪向一边。
最里层的木抽屉敞着,本该躺着的古城记忆簿只剩一道压痕,像被剜去心脏的胸膛。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小路发来的监控截图。
画面里,老档裹着藏青呢子大衣,身后跟着两个穿制服的男人。
凌晨三点十七分,他的手套蹭过门锁,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录像里格外刺耳。
三点二十,登记簿被塞进黑色公文包,老档最后回头看了眼摄像头,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睛。
孟雁子攥紧手机,指节发白。
她想起昨夜锁抽屉时,黄铜锁舌扣紧的轻响里,那缕像李咖啡的酒香。
原来不是错觉——有人比她更怕记忆散场。
档案馆的铁门在她面前打开时,老档正站在保险柜前,白手套攥着钥匙。
编号0927的铜牌悬在柜门中央,像块冻硬的冰。
您要的编号、分类、保存年限。孟雁子的声音很轻,可张伯的儿子今早九点的飞机,他现在在ICU,连张照片都没留。
老档的喉结动了动,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三圈。这是保护。他说,等他回来,五十年、一百年,只要档案馆在——
他等不到五十年。孟雁子打断他,从帆布包里抽出一叠白纸。
她蹲在保险柜前,铺展纸张,蘸了蘸随身带的墨汁。
笔尖悬在纸页上方时,指腹轻轻蹭过纸边,那里还留着昨夜重抄时蹭上的墨迹,像块淡青的胎记。
李小花,12岁。她开口,声音里带着社区工作者特有的温和,走失前看见银杏叶落进糖油饼摊。
妈妈说:你最爱那棵树,妈替你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