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我不是杯子,是河床

冬至前夜,寒风卷着细雪掠过青石板路,整座古城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小共蹲在社区工作站的监控屏前,手指飞快滑动城市声景数据库。

她原本只是例行检查“情绪共振指数”,可当波形图铺满整个屏幕时,她的呼吸骤然凝住。

街头争吵减少了百分之六十七,深夜电台倾诉量翻了三倍,连回民街巷口那只独耳流浪猫的叫声,都呈现出诡异的节奏——每十二秒一次,如同心跳节拍器。

“不对……这不是平和。”她喃喃道,指尖点开热力图谱,“这是转移。”

地图上,无数微弱却密集的情绪信号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城南老小区里母亲抱着发烧的孩子低声啜泣,城墙根下醉酒青年对着月亮喊出压抑十年的委屈,钟楼边情侣分手时那句没说出口的“我舍不得”……所有声音、所有情绪,像地下暗河般悄然汇流,顺着一条看不见的脉络,奔向同一个坐标——

老酒馆地窖。

小共猛地站起身,椅子撞上墙发出巨响。

她死死盯着那团在地图中心不断膨胀的青金色光晕,喉咙发紧:“他不是在收集情绪……他成了情绪的河床。”

与此同时,西槐巷深处,老独终于坐在了“无名座”上。

这把榆木椅本该被烧掉。

他曾发誓绝不碰它,因为它不属于生者,而是为亡魂预留的位置。

可当他指尖触到椅背刻痕——那是一个倒写的“听”字,笔画逆锋入骨——忽然间,一阵温热从掌心直冲脑门。

瓮中传来一声轻唤。

“老顾。”

两个字,轻得像一片雪落在枯叶上,却让他整个人如遭雷击。

那是他妻子临终前想喊却没能喊出口的昵称。

他们结婚三十年,她一直叫他“老顾”,说听着踏实,像老房子的地基。

可癌症晚期那年,她再也没力气说话,只能用眼神追着他走。

他总以为她忘了表达爱,原来她只是……来不及。

泪水砸在“无名座”上,溅起一圈细小的涟漪。

片刻后,一杯空杯摆在面前,杯底无声凝聚出一滴液体——无色透明,却映出少年时代的他躲在厨房门后,偷看妻子哼着秦腔切菜的身影。

灶火映红她的侧脸,锅铲敲打铁锅的声响,是他这辈子听过最美的伴奏。

“共心露……是我的?”他颤抖着伸手,又缩回,“我不配。”

可那滴露水微微震颤,仿佛在等他。

就在这一刻,大声带着三位失语患者走进地窖。

他们都是长期封闭自我、拒绝语言交流的极端案例。

此刻却自发围坐陶瓮四周,将手掌贴上斑驳瓮身,闭目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