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水寨外围的江面上,景象触目惊心。几艘魏军楼船的残骸歪斜地搁浅在浅滩,烧焦的龙骨如同巨兽的尸骸,兀自冒着缕缕青烟。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焦糊以及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与尚未散尽的湿润水汽混合,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沉闷。
那艘昨日被火船所伤的“玄武”,仍在进行紧张的抢修,工匠们如同蚁群,在受损的轮桨和上层建筑上忙碌。虽然主体结构无恙,但行动能力的丧失,削弱了水寨的机动防御力量。
在于水寨深处,有三处被严密伪装、有重兵把守的泊位。三门黝黑的“雷霆”火炮,炮口仍残留着发射后的烟炱,粗壮的炮身散发着金属特有的冰冷。炮组工匠正用特制的长杆刷蘸着清水,清理着滚烫的炮膛,发出“嗤嗤”的声响。他们在测量炮管温度,检查内壁是否有新的裂纹或变形。每一次发射,都是一次对材料和工艺的极限考验。
刘协的密令已至:“‘雷霆’初鸣,不可久恃。着令炮队,非关键时刻,不得轻动。严查炮管,确保再用之安。”诸葛亮深以为然,这种超越时代的武器,一旦被敌人摸清底细,其突然性和心理威慑力将大打折扣。
江北,魏军水寨,中军楼船。
于禁单膝跪地,甲胄上沾满烟尘与水渍,头盔下的脸色苍白,带着一丝未能掩饰的惊悸。“陛下,末将……末将无能!荆南妖器,声若雷霆,击如星陨,我军楼船……触之即碎!非将士不用命,实乃……实乃……”他声音艰涩,回想起那艘在他眼前被轰然洞穿、迅速倾覆的楼船,依旧心有余悸。那不是人力可抗衡的毁灭力量。
曹操端坐主位,手指用力捻着腰间玉佩,指节发白。他脸上看不出喜怒,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波澜。他没有立刻斥责于禁,而是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司马懿。“仲达,你观此‘雷霆’,何物也?”
司马懿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陛下,据溃兵描述及远方观察,此物似是以巨力抛射铁弹,绝非弓弩投石可比。其声震十里,烟焰腾空,或与荆南‘雷火’同源,然威力不可同日而语。臣推断,此乃以‘雷火’之力,推动铁石之器,其原理……或近于‘炮’,然其力其速,远超想象。”他顿了顿,补充道,“然,观其发射间隔颇长,且似乎难以精准瞄准移动之船。昨日之战,若非我军舰船密集,恐也难以造成如此损伤。”
“难以精准?间隔颇长?”曹操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冷哼一声,“即便如此,一炮之威,可抵千军!刘协小儿……竟藏有此等杀器!”他猛地站起身,走到船窗前,望着对岸那片依旧飘扬着“汉”字大旗的水寨,胸中涌起一股混杂着愤怒、忌惮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这才是配得上他曹操的对手!
“于禁,起来。”曹操声音沉冷,“败,则思变。敌军有此利器,强攻硬冲,徒增伤亡。传令下去,水师战船,分散阵型,各船间隔……至少百步!遇那‘雷霆’发射,能避则避,不可聚于一处。多派快艇斥候,抵近侦察,给朕看清楚,那东西究竟如何发射,有何征兆!”
“是!”于禁如蒙大赦,连忙领命。
曹操又看向司马懿:“格物院!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仿制!或者,给朕找到克制之法!湿泥牛皮能否抵挡?夜间其能否视物?可能以水鬼潜入破坏?”他的思维急速运转,瞬间提出了数个可能的方向。
司马懿躬身:“臣遵旨!已命人收集江中残留铁片,并寻访曾闻‘雷火’配比之方士。克制之法,臣会与诸位匠作日夜钻研。”
江东,周瑜水寨。
相较于曹操的震怒与迅速调整,周瑜的反应更为沉静,但也更为锐利。他站在舰桥,俊朗的面容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微微抿紧的嘴唇,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昨日那几声轰鸣,不仅击碎了魏军的楼船,也仿佛在他精心构筑的水战理念上,撕开了一道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