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官道上尘土飞扬。
张英泉骑在马背上,远远跟在宋国公府的车队后面,隔了大约一里地,既不靠近,也不落下。
国公府早已撤空,只剩下些老迈的下人,换句话说说,宋府上下,除了在外做官或是求学的后辈,所有人都在前头这支车队里。
张英泉已经跟了两天了,一路上他手底下的弟兄,都看紧了这支车队,以防有诈。
宋府车队接连两个晚上,都在沿途的官驿落脚,间或有当地官员前来送行,别无其他异常。
即便如此,张英泉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从杭州北上汴京,显然是走水路最为便捷,宋家取陆路而行,似乎是有意在拖延。
可他们拖延的目的何在?难不成还有救兵在赶来的路上?若是如此,宋国公只需安心等在杭州便是,何必惺惺作态,假意北上呢?
张英泉做官以来,也颇读过些史书,知道历朝历代,但凡是削藩,总免不了腥风血雨。可眼下的情况,却又不尽相同。宋国公毕竟只是虚名,权势比之封疆裂土的藩王,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在属下面前,张英泉总是一副铁板脸,仿佛只管做好份内事,其他一切都不必考虑,可他私底下却比谁都想得多。
假如宋府真的反了,以宋家上下的修为,他张英泉便只有被祭旗的份儿。战也是死,退也是死,断无生路。或许他可以一人战死,而保住队伍中一众同乡同族的性命,但这还得看宋府上下有没有斩尽杀绝的打算。
而一旦宋家车队过了江,到了江北,便不是张英泉的管辖之地,届时哪怕是出了天大的纰漏,也与他无关了。
所以,车队越是北上,张英泉的心情便越是紧张。
大约正午时分,忽有手下弟兄来报,说是前头几里地外,有溧阳县令来为宋公送行。
张英泉闻言略一挑眉,心说真有不知轻重的,宋家都快死到临头了,区区一个七品县令,竟然还要来溜须拍马。
他随手掏出一本袖珍账本,在上头记下:“六月初三,溧阳县令出城相送,恐是同党,容后彻查。”
坐下马匹缓缓前行,不久便远远看见了溧阳县城,随即张英泉便面色微微一怔,生出一丝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