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就算得这么准?
吃了三个煎饼果子,车夫还想吃,李伴峰对车夫道:“我们先去小琴姑娘那点菜,您在这慢慢吃。”
车夫点点头:“你们先去吧!”
两人走了,摊煎饼的用围裙擦擦手,问车夫道:“您吃饱了吧?”
车夫抹抹嘴,看着这摊煎饼的,笑道:“你这围裙挺长的,都拖了地了。”
摊煎饼的提了提围裙:“干净的,没沾地。”
车夫道:“你再给我摊一个。”
大叔赶紧舀面糊,车夫压低了声音:“朋友,这块地界是我的,摊完了这张煎饼,你也该走了。”
大叔一愣:“我一直在这摆摊,摆了好些年了。”
车夫掏出一根自己卷的旱烟,磕打了两下,叼在嘴里道:“不管摆了多少年,这地界都有主了,契书在我这呢,这规矩你不懂么?”
“您说的这规矩,我还真不太明白。”
车夫和摊煎饼的还在搭话,马五已经进了小秦姑娘的院子。
“秦姑娘,打酒。”
小秦姑娘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穿了一件紫色碎花棉袄,梳着一双麻花辫,算不上一等一的美人,却也是个俊俏的邻家姑娘。
“客爷,您打多少酒?”
马五道:“先来半斤尝尝,再做两个小菜。”
姑娘和马五对视片刻,甜甜一笑,回厨房烧菜去了。
李伴峰没去小琴姑娘的院子,他去了胡满春的小楼,胡满春满脸笑容,出门迎接:“李老板,您这次还是买煤?”
李伴峰点点头道:“煤要买,还想买两车黄土。”
黄土,指的是黄土桥特产的黄黏土。
“黄土好说,这东西管够,但土也分成色,您等我拿个样子。”
胡满春去拿土样,李伴峰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战术已经提前布置好了,一共分三线。
第一线,马五尽可能拖住秦姑娘。
第二线,车夫收了卖煎饼的。
第三线,李七收了一群煤窑老板。
不多杀,只杀领头的,手底下人愿意投降,其余人既往不咎。
拾掇了煤窑老板,李伴峰立刻去支援马五。
马五肯定能支应一阵,这位小秦姑娘的歌声没能放倒马五,证明两人修为差距不大。
车夫能不能收了卖煎饼的,看他自己本事,如果连这事都做不到,证明这车夫扶不起来,李伴峰带着马五立刻撤退,这趟生意到此为止。
……
小秦姑娘的院子里,酒菜上齐,马五没动筷子,两眼一直盯着姑娘。
小秦姑娘红着脸道:“我去拿琵琶,给客爷唱歌曲儿。”
马五摇头道:“不急着唱曲儿,你先陪我说会话。”
姑娘咬咬嘴唇:“客爷,我不是做暗门子的。”
马五笑了笑:“你是正经姑娘,我看得出来,我就是想找个说话的。”
姑娘抬头看了马五一眼,眼睛里多了条血丝。
马五倒上了一杯酒,递到了姑娘嘴边:“陪我喝一杯?”
……
马五这边酒菜都做好了,胡满春还没把土样拿来。
李伴峰没有再等,他从客厅绕过屏风去了后堂,发现后堂没人。
顺着楼梯到了楼上,二楼、三楼都没人。
这小子跑了!
李伴峰没理会胡满春的去向,立刻去了宋士龙家里,直接往屋里闯。
奇了怪了。
宋士龙家里也没人。
……
车夫还在和摊煎饼的盘道,摊煎饼也不再遮掩,把话挑明了:“爷,以您的手段,再加上这辆车子,到哪还赚不着修为,何必争这块破地方?”
车夫皱眉道:“这怎么能叫争呢?这本来就是我的地方,我的契书就埋在这。”
摊煎饼的笑道:“您把契书挖了,留一块放在您车上,层次掉不了,换个地方也能修行。”
车夫愣了片刻,转而笑道:“行啊,对我知根知底,我是掉不了修为,可我凭什么把契书挖了?”
摊煎饼的把铲子规规矩矩摆在架子上,把火灭了,把面糊收好,像有强迫症似的,把灶台归置了一遍,笑着对车夫道:
“爷,您要是不肯走,我可就走了。”
车夫道:“我正盼着你走,你走的越远越好,把那小秦姑娘也带上,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摊煎饼的笑道:“我要是走了,北桥的人可就都走光了,他们现在都在火车站,我一声令下,上了火车就走人,黄土桥可就成了旧土,
等黄土桥真变成旧土,您这位格可就掉了,
掉了位格,您元气大伤,到时候咱俩再拼命,谁赢谁输,可就难说了。”
车夫冷笑一声:“你吓唬我?”
“没吓唬您,这是我算出来的,”摊煎饼的很认真的看着车夫,“这道题我算了很长时间,如果您的位格真掉了,我有把握打得赢您。”
车夫咬咬牙道:“矿山上有两百工人,按照规矩,百里地界不到一百人,才能变成旧土。”
摊煎饼的笑了:“这种事儿就别拿来糊弄我了,新人开新地,老人守旧土,
一百个土生土长黄土桥人,真能把黄土桥这块正地守住,两百个外人怕是不够用吧?
他们在这没根,我仔细替您算过,您得找三千三百六十八个新人,才能守住这块地界,这三千多人这么好找么?要是好找,您早就找来了吧?”
车夫脸上见汗了。
摊煎饼的松了松围裙:“爷,我还是那句话,您有真本事,到哪都能吃得开,只要您愿意把地方让给我,我这还有好东西孝敬您。”
车夫啐口唾沫道:“你当我那么好拿捏?”
……
李伴峰走了十几家煤窑老板,他们家里全都空空荡荡,一个人不剩。
意识到情况不对,李伴峰赶紧去秦姑娘家接马五,到了姑娘家门口,李伴峰看见了那摊煎饼的大叔。
大叔抱拳道:“七爷。”
李伴峰一笑:“你认得我?”
“不敢说认得,我听过您的名声,在普罗州,您是好汉,您在我们心里是这个!”大叔冲着李伴峰挑起了大拇指。
李伴峰皱眉道:“别说客套话了,我今天来,你早有准备,看来是我手下人出了内鬼,走漏了风声。”
大叔摇头道:“七爷,您手下人干干净净,没有人和我来往,这点您只管放心,
之所以提前做了防备,是因为我算过,您这几天可能要来。”
“算过?”李伴峰嗤笑一声,“你还会算命?”
“不是算命,是算数,”大叔摇头道,“我劫了您两次煤,按照七爷以往的作为,这事您肯定不能忍,
根据我听过的风闻,仔细推算几遍,在这三到五天之内,您肯定得来一趟北桥,来了肯定还得见血,所以我提前做了准备,把北桥的人都送去了火车站,
只是没想到您来的这么快,一照面还就找到了我,把我交到了车夫手里,让五爷去对付秦姑娘,您在收拾了我手下几个领头的,基本就把我们一网打尽了。”
李伴峰皱眉道:“这都是你算出来的?”
摊煎饼的从面糊下边抽出来一叠纸:“算稿在这,您可以看看,可惜您下手太快,我算得太慢,今天差一点就完在了您手上。”
李伴峰点点头道:“果真是个算修,还特别会算概率,既然把话挑明了,咱们今天就做个了断。”
大叔摇头道:“七爷,这账要是这么算,咱们两家就都亏了,您要非得和我动手,我立刻叫人去车站,通知北桥那伙人上火车,
他们一走,您手下那两百多外来人,守不住黄土桥,黄土桥变旧土,这生意谁都没赚着!”
李伴峰笑道:“我现在就去车站,把他们拦住,不让他们走。”
“七爷,车站是外州人的地界,您敢在那动手?”
李伴峰神色平静道:“有什么不敢?”
“服!我是真服您,”大叔点点头道,“但我有个更好的主意,不知道七爷想不想听?”
“什么主意?”
“生意跟谁都是做,车夫走了,咱们可以把生意捡起来,好好商量商量,我也不想让黄土桥变旧土,我想在这升云上,我也想把这的人气拉起来。”
李伴峰皱眉道:“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我和车夫立过契书,这买卖只能和他做,他才是这的地头神!”
“七爷,您那契书可能不顶用了,车夫已经跑了,他违约在先了。”
“跑了?”李伴峰不信。
车夫修为在云上,没有跑的道理。
摊煎饼的拿着一枚铁券道:“这是黄土桥地界上的契书,您应该认得这东西,您要还是不信,我这还有车夫留下来的纸契,
您要还是不信,地上有车轮印子,这印子一直通往南桥,南桥连着新地,我要是没算错,车夫已经顺着新地走出好远了!”